回老家偶遇曾经和我一同奋战在教学一线，一样是民办教师的老同事老蒋，看他容光满面，细聊一下后，我心里顿时有些酸楚，更多的是五味杂陈。
想当年我们俩在同一所中学教学，他教数学，我教语文，我俩搭班，在一起并肩作战了9年。想想，如果我当时不做那样的决定，或许我也能有他今天一样的生活吧！
我出生在农村，家里有四兄弟两个妹妹我排行老二。我的老家地理位置偏僻，交通不是很便利，老家许多的姑娘都想着往外找婆家，去一些交通方便的地方。
我家当时在村里算是条件比较差的，因为人口多，住房少。我们四兄弟挤一个房间，床不够的时候，晚上母亲把房门板拆下来用两条长凳架起来给我们当床，白天又把房门给安装回去。
我18岁的时候，那会县里来村里招兵入伍，对农村孩子来说，能参军就是改写我们命运的时候。
我们村只有两个名额，和我一样年纪的小伙子好好几十个，大家都挤破头想争着抢着让村里推荐自己。
我也不例外，去村里毛遂自荐了。在那一批后选人当中，我是唯一一个会写文章的人，因为这点优势我被推荐上去了。
离开老家的前一天，母亲对我千叮咛万嘱咐：“你去部队了，要多表现。家里还有兄弟妹妹们，你要想着他们些。”
我在部队5年期间，部队给我发的鞋子，我都省着穿，一年省一双鞋寄回来给大哥穿。因为他和我身形一样。
部队每个月发的粮票我也尽量省着，都给家里寄了回来。因为我始终记着临行前母亲对我的嘱托。
五年时间到期后，我们到了退伍时间，因为我是农村户口，没有分配安置的名额，我只能和那些跟我情况一样的战友们各自回家。
回到老家的时候，大哥已经27岁了相中了个姑娘还没办酒，母亲还眼巴巴地盼着我能带点东西回来，让大哥成亲。
大哥结婚的时候，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，我把从部队带回来的一双崭新皮鞋借给了他，他穿着那身打补丁的衣服去接亲了。
回到家后，我四处打听，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，村书记跟我说：“县里有个党校进修，你去不？”
想到可以提升自己，我毫不犹豫答应了。那是我第二次离开老家。在县城的党校学习了两年，我们有机会进行分配。
但是父母不允许我留在县城，坚持让我回家。他们怕我留在县城，以后不给他们养老送终了。
我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愿，没有留在县城再次回到了老家。
回到老家后不久，镇上教育局找到我：“隔壁镇的中学缺个语文老师，你愿意去不？”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，从那以后，我就站上了三尺讲台。
我清楚地记得，我一个月的工资是60元，领到工资的那一刻，母亲比我还激动。母亲让我上交一半给她，我自己留一半。
28岁那年，我经媒人介绍认识我的妻子。她精神有些问题，我本有些介意，凭我自己的条件，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找个更好的。
但是母亲劝我：“人家娘家是县城的，她要不是精神有问题也不会来咱们这地方。而且她娘家说了，只要谁娶这姑娘，她娘家的陪嫁东西不少。你还有俩弟弟没结婚，你看看，你也二十大几了，就咱家这条件，娶个正常姑娘有多么难。你就是为了你两个弟弟，委屈一下吧！”
母亲的话像一根刺在我心头不断扎我，最后我咬咬牙答应了。
我和妻子结婚的时候，岳母果然没有食言，妻子的陪嫁在我们那附近几个村寨都是最丰盛的。有人调侃我：“华子，还是你走运，你娶个老婆不要紧还发了家！”我听了只能苦涩地一笑。
妻子嫁过来后，她不能种田也不能种地，什么都做不了。我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去田里干两个小时的活儿，到点了回来吃了早饭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上课。
我和妻子结婚后第二年年底有了我们的孩子，是个男孩。
儿子的到来让我有了动力，也让我看到了希望。只是妻子经常性地发病，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就跑出去。我许多次无奈只能放下工作出去寻找她。
两年之中，她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离家中让我有些崩溃。最后无奈之下，我只能把她锁在家里，把孩子交给了母亲。
白天我要上课，下班了我既要当爹又要当妈照顾孩子，还要忙田间地里的活儿，说真心话，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那次我正上课，母亲气喘吁吁跑来，她等到我下课后才跟我说：“今天去给孩子做饭，忘记锁门了，你老婆又跑了。这会已经跑了个把小时了，你赶紧去找找。”
我交代好跟我搭班的同事，骑着自行车赶紧走了。有了前几次寻人的经验，我大概知道妻子每次跑出去会往哪个方向走。追了二十多公里，我终于发现了她。我把她哄回家，回到家后，我坐在凳子上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。
我当时为什么要听父母的话，让自己现在弄得如此狼狈不堪？还让人笑话我是因为贪财才娶了这么一个老婆！
我给岳母写了信，告诉她如果妻子再跑出去我就放弃不再找她了。
也因为这封信，岳母给我做了计划。她让我带着老婆孩子去她那边发展，并且还在信里跟我说：“你到这边来随便做个什么生意，都比你在那教书拿几十块钱一个月强多了。这边的发展比你老家好，你那边交通也不方便，你要为你儿子的将来考虑。你孩子已经五岁多了，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，你把他们带过来，我帮你看孩子，你可以放心的干你的事。”
我思考了很久，为了那诱人的“钱”景，我决定先把他们母子俩送岳母那，我坚持把那一学期的课上完。因为我突然走了，学校一时半会招不到老师，我也不忍心就这么放下孩子们不管不顾。
放假前夕，我告诉了学校领导我要辞职的事，领导知道我家情况，他说虽然很希望我留下，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。同事跟我合作了那么多年，也挺舍不得我走。 他曾劝我留下，但我还是婉拒了。自那以后我结束了我近九年的教书生涯。
来到岳母这边，我租了房子，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小房里。
岳母帮我看孩子，我则去集市上摆摊卖鱼。让我高兴的是我一个星期赚了我教书时一个月的工资。也因为这个巨大的动力，让我不那么后悔辞职的事。
只是做生意一个人始终不行，又要进货又要守摊子，一个人两头顾不过来。在市场上摆了几年鱼摊生意，听他们说炸豆腐赚钱，我又跟着他们学，做了两年。
这两年比我一边教书一边种田时还累。累了两年，虽然赚了些钱，但我身体上吃不消。
为了生计，我就这样辗转看哪个赚钱就跟着做哪个，不过每个事情都没坚持很久。
唯一让我高兴的是，我在这边买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，其他的资产我没能给孩子带来什么！
前不久我们回老家办事，看到曾经一同共事的老蒋，寒暄中我得知他现在现在退休工资一个月已经有六千多了。
他告诉我，他在我走后一直坚持下来后了，幸运的是我走后几年他们所有民办老师都转公了。老蒋笑我：“当年你要不走，你现在的晚年生活会比我更好！”
现在儿子虽然帮忙我一次性买断了养老险，我每个月也能领一千多的养老金，但是跟老蒋的退休金比起来，我的这点钱就不值一提。我越想心里有些意难平，也许正应了那句话：万般皆是命吧！
